每个人都有很多不能说的过去,隐匿在心底像个靠吸食血液生长的寄生虫,不被提起并不代表着它不曾存在。
如何铲除它是个问题,而怎样不让它产生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关注的。于是我们不得不用刀子划开那些已经结了痂的伤口,让重新流出的鲜血给更多人以警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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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东西不可说破,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洞,只是有些千疮百孔,有些躲躲闪闪,就像《半生缘》里的叔惠说的那样:“我那个时候看见你的毛线衣后面有一个洞,遇见人的时候只能靠着墙站着。心里很难过。”
比如第一次堕胎的经历。
这是我们遇到过的比较艰难的一次采访,有过堕胎史的女人,哪怕是有过不止一次堕胎经历的女人,在回忆她们第一次堕胎的经历和感受时都采取回避的态度,借用一位被访者的原话:“我患有选择性失忆症,可以自主选择从脑袋里清除令我不快的东西。”她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自己的伤口,即便肯袒露心事,也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能够描述清晰。
第一次堕胎给女人带来痛苦的原因并不难理解。我们可以把不合时宜的怀孕理解为一种欲望的变种——结果可以预料,但这个结果永远会使你吃惊。在小生命出现之前,你掌控自己,而他的到来把你提交给了别人。
未出世的孩子如何处理,这是场深刻的游戏,其中包含着最常见的策略:诱导、欺骗、威胁和憧憬未来,它带给女人各式各样的体验:焦急、恼怒、自责,最后等待审判,犹如漫长的黑夜里看到一丝光线,但不知道是黎明还是末日爆炸的痕迹。
《白象似的群山》里面男人在劝女孩堕胎的时候说,堕胎之后世界也会属于他们,他们的爱情可以延续、升华,她也会看到那永恒的白象似的群山。
会吗?
手术结束,一个“恼人”的生命被解决掉了,一切看似回到了麻烦发生前的状态。然而在她们心底深处,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,有些事情不被提起并不等于忘记,更不等于没有发生过。
堕胎确实是一个必须面对的话题,不能因为它残酷就抹掉不说,它给女性带来的伤害远远大于想像。在我们享受了爱的甜蜜后,请正视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吧……
时段1:堕胎前,复杂的心理斗争……
痛苦是过去的,其实即使痛了,也未必可以具体清晰地表达那时的感触。回想自己第一次得知怀孕的情景,当时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,可能因为意外而震惊,可能因为角色的转变而耻辱,可能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理而手足无措……选择生产,还是选择堕胎,存在即是合理,两种我们都不去反对,也不去赞同,只是在做出决定之前,一定要先考虑清楚自己能承受多少。
似乎也只有当事情来临,人们才真正知道自己究竟可以承受多少。
第一次堕胎给女孩带来的伤害,往往是来源于男人的态度
讲述人:简安 27岁 协调人员
第一次堕胎年龄:24岁零3个月
那时候我隐约觉得和他已经快走到了感情的尽头,同居4年,所有爱过的、恨过的、吵过的、闹过的都尘埃落定,剩下的只是疲倦。他在我面前越来越沉默,偶尔做爱,也只是例行公事。
就是那样不合时宜,老天和我恶作剧,看着验孕纸上的两道红线,我欲哭无泪。
当时脑子里兵荒马乱的,要不要打掉呢?去哪家医院好?是普通手术?想起女朋友告诫过的那种非人的痛苦。做药流?伤害可能小一点,但要是药效不好,还得继续动手术。要是做无痛人流呢?起码要请三五天假。公司事情那么多,请几天假说不定就改朝换代了,况且公司八卦系统永远比中央空调性能强。我上网搜索各方面的资料,头脑冷静,手脚冰凉地分析不同手术的各种利弊,就像平时做市场分析那样。
然而心里还是有着一点微妙的喜悦,潜意识里暗暗希望这个孩子是我俩关系的转机,甚至想起若干年前他说过:如果你怀孕了,一定要告诉我,一切都要两个人分担……那是天真的年代,以为一枚受精卵可以换来一个男人一辈子的承诺。但我还是要告诉他这件事情,我想我还在爱着他,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用微弱的方式提醒了我,也许我们会一起拥有这个孩子。
然而整个世界都在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崩塌了。他面无表情,淡淡地说了很多话,大部分是指责我不懂事,孩子根本就是个Big Trouble,完全不用找他商量,我应该立时决定堕胎,不然肚子大了,会给两个人带来无穷的麻烦……最后他说:“你想做个伟大的母亲,可是谁来做父亲呢?”
我沉默地听着自己的心嘎嘣嘎嘣碎掉的声音,所有的犹豫和不舍都在瞬间遁迹潜形,我决定再疼痛,也要去掉腹中的这块孽肉,再也不要跟这个滔滔不绝的男人有任何的关联。
MISS态度:在向男人征求意见的时候,女孩其实已经下了决定,或者已经知道了结果。但是她只能来找他,是他和她一道制造出了这件产品,他们要共同负责。然而一旦进入到商讨小生命去留的问题,男女的行为、言语都瞬间开始散发不一样的味道,女人的测探、发问、烦躁,男人的圆滑、耍花招、无奈——其实就算她早想好了要堕胎,也不希望他替自己说出来。她要的可能只是他的意见,而并非武断——但是结果往往让人心凉,更别说那些一听到女朋友怀孕就消失的混蛋了。
于是第一次堕胎给女孩带来的伤害,往往是来源于男人的态度。
堕胎改变了她的生理状况,也改变了她和他的关系……
讲述人:CC 24岁 秘书
第一次堕胎年龄:22岁
一次失误,我怀孕了。不知是不是因为孕激素的原因,凡事向来都很洒脱的我,忽然思虑重重,脆弱不堪。
第一次开始考虑嫁人这件事,以前总是他信誓旦旦,立志离婚来娶我,并不时地勾画出我们婚后的美好生活——我说了他一定会很高兴,平时都是他在那边一头热,现在我怀了他的孩子,这不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吗?
可是,万一婚没离成呢?这个大我13岁的已婚男人,我的老板,靠着老婆的家族势力发迹,离婚意味着有太多的财产要分割,他老婆一定会动用一切可能来给他施加压力,天昏地暗的打闹之后,他们也许仍会沿着既往的道路平淡地前行,而我这个不光彩的角色却必须浮出水面,忍受各种唾液的袭击。或者她干脆收回所有她给他的财产与光环,一脚踢他出门?不,不,不,我不能给他这样的压力,也许我应该无声地消失,一个人带大孩子,即使他有一天不在我身边,我仍拥有一个酷似他的面孔陪伴到老。
脑子乱得要死,我只能把包袱甩给他,让他来决定一切。他的反应完全出乎我意料,第一句话就是:“怎么搞的,你怎么那么不小心?”
委屈来了,孕吐也来了,当下我就翻江倒海地恶心起来,恨不能把心里那股恨意也一起吐尽。
以前我有点儿头疼脑热,他就急得不得了,这次他就眼见着我胆汁都快吐出来了,硬是连个纸巾都没递过,只是不停地叹气,然后就是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述离婚障碍一、二、三……最后用异常温柔的口气来安慰我:“你还那么年轻,以后有的是机会……”
原来他也一直在替我“考虑”以后的机会,原来可进可退的人是他。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笑,当时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么两句话:江湖险恶,人心叵测。
我骨子里的倔强统统发作了,心里暗暗发狠,生下这个孩子,狠狠地敲他一笔!我决定承受一切,反正他就在那边也无处可逃!
我决定去见他的妻子,闹个天翻地覆。那是一个大雨天,我坐在出租车里远远地看着他家社区的大门,犹豫了整整40分钟。然后我看见他打着伞扶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,那个女人挺着一个大肚子,那么大,那么理所当然,他们说笑着,互相依靠着慢慢走过来……
我最终没有走上前去,他们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,可是谁能给我和我的孩子一个理所当然的幸福未来呢?
第二天我就去做了手术。
MISS态度:很显然,想奉子成婚或者做未婚妈妈的并不是多数,孩子不该是筹码,也不该是进入另一种生活的根本理由。生命既然是自己的东西,用它做了自己愿意做的事,为什么要向别人讨主意?况且男人能有什么主意?那主意谁都知道,像冰冷的蛇横在面前。
对于男人来说,她必须堕胎是因为他处于这样一种状态:他是一个男人,他犯下了某个错误,他留下把柄,处理问题的决定权不受他的控制。如果他又把感情当游戏玩,他能不紧张吗?能不迫不及待地让你把孩子解决了吗?
对一些女孩来说,第一次堕胎改变了她的生理状况,也改变了她和他的关系,把爱情或者瞬间曾经存在过的冲动用外在的形式固定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