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个崇尚纤细为美的时代,我像是生错了年代的杨贵妃,我高挑,丰满,脸如凝脂,眉如远黛,当时在大学一大片的赵飞燕中,我是一个异数。那时宿舍里共有8个女孩,其中7个是苗条的,是弱不经风的,是弱风扶柳的,在进校不到半年的时间里,7个女孩身边都有了护花使者,上下课接送,闲时逗乐,忙时卖力,个个出入成双入对,只有我形单影只,无人问津。那时,我的男朋友不知在何方,身边的男性朋友却不少,这应归功于我开朗的性格,不拘小节的态度,在呼朋换友的喧闹过后,偶尔静下心来也会想我的白马王子在哪儿?
我设想过一千个、一万个的相见场景,设想过种种不同、花样翻新的浪漫瞬间,却没想到遇到他是在一个无比拥挤、无比嘈杂的环境,那是在火车上,而且是在春运高峰期的火车上,我离校返家,90年代的火车,经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在火车上被挤成沙丁鱼的滋味,正当我被挤得快成夹心饼干的时候,一个大男孩从座位上站起来,微笑着对我说:“坐下来休息一会吧!”在一片的纷乱、嘈杂中,在一片的浮噪中,他显得是那么地从容和优雅,像一株水仙,要知道,在古希腊,水仙可是形容美男子的。我想我在第一眼就爱上了他,当我满怀感激地经过他身边瘫坐在椅子上时,尽管在那一秒种的时间里,我仍敏锐地觉察到他的高度,不比我高,甚至可能还比我矮,这让我无比雀跃的心沉了一下,尽管如此,在8个小时的车程里,我们相见恨晚,把所有能聊的都聊的,所有不能聊的也聊了,在长沙分手的时候,我甚至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。
整个寒假,有家人的话形容,我是一个十足的花痴,我不停地回想着相见的所有细节,恨不得插翅能回到学校早日见到他。忘了告诉你,他是我同校同年纪的学生。我提前了整整一周返校,冒着冷冽寒风徘徊在我们相约见面的银杏树下,当他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向我时,我只确定了一事件:那就是我像老鼠爱大米一样爱这个不足1.65米的小男生。
在宿舍的夜聊时间,我用2个晚上的时间向舍友高兴地宣布了我们相爱的消息和相处的过程,再用了2个晚上接受舍友们毫不留情的轰炸,没有一人祝福我,尽管我人缘不确,尽管我是宿舍的大姐大。舍友们苦口婆心地想劝我离开他,她们说我们不相配,说我们高度不一致,水准不一致,刻薄地说他是三等残疾,我生气了,我和朝夕相处了二年的闺中好友们绝交了,一无返顾地奔向了心中无比高大,现实却相对矮小的他。
在和他相恋的日子里,我放弃了穿高跟鞋的权利,我知道,高跟鞋能使我看起来更出挑,但为了和他更相衬,我更多地选择了平跟鞋、跑鞋,到现在为止有将近十年的时间,我的鞋跟从未超过3厘米。不仅如此,为了配衬他,我学习了色彩搭配,我不再穿横条的衣服因为那会使我显胖,不穿竖条的衣服因为那会使我显高,我不穿褶皱和蕾丝的衣服,因为那会使我臃肿,我戒掉了吃红烧肉的习惯,尽管那是自我与生俱来的喜好,我费劲一切心思去配衬他,我想我必须得配衬他,因为他只有90斤重,1.62米高,腰只有1.8尺,而我有120斤重,1.65米高,腰有2.4尺。我想也许从那时开始,我确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大女人和小男人的关系。
记得在大学时,贫穷学生没有什么奢侈的娱乐项目,顶多就是骑辆单车成群结伙地去郊外踏青,那时结伴出行,只有我们这一对是我在蹬车,他在座车,别人都是女友座在后座,我那时非常介意别人说什么,尤其介意他,生怕如此会伤他的自尊,但令我心服也是心折地是他从不介意别人的目光和看法,他很大方地带我去见他的朋友和家人,我却一直不敢将他带回家,我毕竟是一个俗人,我无法改变世俗的看法,也无法忽略我们之间的差距,虽然我心里已把他视为今生唯一的男人。
4年的大学时光转瞬即逝,虽然我们在火车站哭得肝肠寸断,但为生活所迫,我们还是各奔前程,我走入了美丽的西子湖畔,他进入了全中国改革的窗口—深圳。到单位报到的一个月里,我仍未从分别的伤感中摆脱出来,每天肿着2只水桃眼上班,害得带我的师傅重话都不敢和我说一句,他们说:我好像随时会哭的样子。尽管我很快适应了工作,适应了杭州这个美丽的城市,但我无法适应没有他在身边的日。在一年的时间里,我3次飞奔到他的身旁,每一次都将他从莺莺燕燕中抢夺出来,从一个比一个年轻的女孩手中把他夺回来,在这样的拉距战中,他总是壁上观,任我一个人威胁、利诱、恐吓那些小女孩,之后他乖乖地跟我走,但在我走后却又故态复萌。
我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,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全部使尽也对他无效后,我放下身段,向一个在我身边纠缠了一年的一个男人求助,除了陪这个男人上床以外,其余我能做的全都做了,终于,在分别1年零3个月15天后,我如愿将他从深圳调到了杭州,结束了分居两地的历史,并迅速地举行了结婚仪式,他除了一个肉身,什么也没有,家里大到电视机,小到一根筷子也是我买的。但我依然无怨无悔,因为我爱他。
此后的日子平静如流水,在2000年的春天,我怀孕了,在孕期的头5个月,按照他的意愿,我小心翼翼地承欢,虽然我不想,但是他需要,他说他要执行丈夫的权利,在第6个月,我身子已经不方便了,他仍要云雨,他如愿后,我差却因此小产,自此,为了儿子,我不再让他碰我。此后,他如何抒解他的性趣,我不得而知,我也害怕知道。我像一只驼鸟一样,不闻也不问。只知道的是,在产后的第40天,他又如狼似虎地扑向了我。
看着儿子越长越大,我越来越担心,我想我不能再掩耳盗铃了,为了儿子,我也必须和他好好谈谈了。在那个夏日的晚上我俩围着西湖一转了10多圈,其他的我都记不清楚了,只记得他说:我是真爱你和儿子,这辈子也不会离开你们。外面的花花草草只是点缀,是过渡。他请我不要担心,他是我的人,他说男人不管在外面怎么花,最后还是会回到妻子身边的。他说我们的相知相恋没有任何的物资、家庭和门户的条件限制,两个人就是单纯地相恋了,这样的爱情才是能维持到地老天荒的。
我不知该不该相信他,我只知道我离不开他,我想肯定是我上辈子欠他的,老天才让我这辈子守在这个男人的身边,即当他的妻又当他的妈。在他花天酒地的时候,我害怕自己会发疯,我把多余的时间全部投入到工作当中。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,2年后,我全票当选了副厂长,手下管辖100多号人马。他呢,仍在一个小小的厂子任一个小小的科员。此时,我已完全担负了家庭的花销,包括他远在贵州老家的花销。虽然工作很忙,但我仍然把他照顾得很好,隔三岔五地亲自下厨招待他的狐朋狗友,尽管某个酒店包厢内正在等我开席,我仍然会先做好他的饭菜才走。我以为我做得十分好了,但有天他酒醉后对我说:他已没有了面子,终生活在我的阴影下的时候。在那一刹那,我想,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我有多爱他,但他已无了自信。在第二天酒醒后,我想跟他好好谈谈,他拒绝了,只是笑说:人生得一娇妻足矣,管他什么事业和前程。
现在回过头来想想,可能是我太溺爱他了,太迁就他了,太照顾他的面子却反而伤了他,有一天我甚至对他说:我辞职回家相夫教子算了,他却笑我太痴狂,甚至很认真地盯着我说:我以你为荣,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,走自己的路。可是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,我只在乎他的眼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