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在地铁里看到了英昭南。他身边站着一个短发女孩,我情不自禁地喊了声,昭南,虽然声音不高,他却听见了,那张俊朗依旧的脸转过来,可车门关上了。在地铁开动的时候,我回头看那张茫然的脸,然后渐渐淡去,就像三年前那样。
三年前,我们在地铁站分手,他坐A线,我坐B线,截然不同的方向。英昭南站得笔挺,他说,费费,自己当心。
那年,我22岁,我多么爱他,所以我跳上了下一班A线车,我在第四站下车了,这一站离他家最近。站在深夜冷清的站台,我的泪水一直没有干。
属于我们的故事结束了。
而后,我换了工作,一年又一年,有了自己的世界,我在一家杂志做编辑,如果努力,薪水亦不菲。我有一个稳定交往中的男友,我们经常去外三环看楼盘,我想,如果不出意外,在未来的一年里,我们会结婚,就像这城市里大多数适龄男女那样,得到亲友的祝福,在某个体面的酒楼摆一场婚宴,然后,我冠上他的姓,别人开始叫我霍太,我的男友叫霍起。
他出现于两年前的某个平淡时分,他那张平淡的脸,不曾让我有任何感觉,但他不厌其烦的邀约,最终使我得到了某种满足。我如赏光般坐上了他那辆小奥托,当我得知他打算在不久的将来,将奥托换成奥迪时,我顿时觉得这可能是一支潜力股,于是借着月光仔仔细细打量他。
他有一家自己的软件公司,他很忙,所以我对于他肯在我身上花功夫更加满意。他是一个目标明确的男人,在他取得我周围所有人的好感后——我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候选人来衬托他的种种不足,所以,在一个同样平淡的时分,我答应做他的女友。
其实,我很早就知道,所有的爱情都—样,所谓的爱情都一样,无论何种生活状态,最后都是一个下场,那就是对生活的厌倦,或者说,生活本来就只是这样,只能这样,错就错在人人有一颗贪求的心。
英昭南回来了,站在车厢里,我对自己说。恍恍惚惚地坐过了站,走出地铁的时候,有很大的风呼啸而来,听着这样的风声,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,他回来了。
我双手插在风衣袋里,突如其来——我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。当初他义无反顾地丢下我,我哭了又哭,求了又求,一度以为,自己将走不出对他的怀念与追想。现在,他回来了,不是来求我宽恕他过去的狠心,而且,他身边站了另一个女孩。
他仍然那样英俊。
我心里拥挤得就像一场腾腾的雾,辨不清方向,找不明线索,独自一人朝家里走去,多坐了一站,使我有了半小时的步行时间。
然后,我看到了一辆熟悉的奥托,进门,霍起正和老爸相谈甚欢,谈的竟然是远东局势,而老妈听得也极为投入,我像个影子一样飘过去,还企图飘回自己的卧室,被老爸一声叫住,费费,正等你呢。
我一怔,霍起也立刻从国家大事转移到了个人问题上,费费,他们四位老人明天想聚一聚。
聚就聚啊,我嘀咕了一句,正好一桌麻将。
转身要走,传来了老妈喜气洋洋的声音,那我们就帮你们敲个好日子了。我猛回头,老妈正慈爱地看着霍起,那目光简直就诌媚。
什么和什么啊,你们,我看着霍起。
他轻轻咳了一声,费费,我什么都准备好了。
可我没准备好啊,我急忙说,见老妈嘴动了动,我急忙指着她说,您先甭说嫁妆准备好了十年这样的话,我他妈的还没有思想准备。
说完后,才发现自己竟然气急败坏地爆了粗,连忙三步两步逃回卧室去,奥托主人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跟了进来,眼神深邃地看着我,怎么了,费费,怪我没有预先知会你吗?
是啊,你连求婚都没有,凭什么……
然后,我看到了一只红色的小盒子,他轻轻地打开了盒盖,果然是枚戒指,它的光彩一下子擦亮了我的眼睛,擦亮了这个夜。
我看着它,久久,叹了口气,叹完了,还不得不为自己这叹气作了个解释,买这么大的钻戒干嘛,多浪费!
霍起笑着帮我戴上,尺寸正适合,我找不到理由拒绝这场婚事。霍起是个适合做丈夫的人,有升值潜力,有专业特长,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,除了喜欢对国家大事经常发表点个人意见外。
和他来往,本来就是一门心思等着嫁过去的,有车有房有公司,可以随着他沉稳有力的步伐迈入中产阶级。
可是,今天晚上在地铁站看到了英昭南,我靠在霍起的肩上,不让他看到我眼睛里的忧戚,我将那无穷无尽的叹息齐齐咽了下去。
英昭南回不回来与我无关,我对自己说.....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