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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业有三大表现——痴迷、手艺与自律
敬业者要认真卖力、充满虔诚地、全身心投入地干自己擅长干的事情。
敬业者往往信念坚定,不随意摇摆,少为外界风浪所动,愿意为自己所钟情和信奉的事业献身。
敬业者有自知之明,而不是自感无所不能,不是什么活都接,什么钱都挣。
在市场经济中学游泳这么些年,“赚钱”二字似乎已经遍布我们所有的脑神经末梢儿,而“敬业”二字却离我们的记忆和生活越来越远。赚钱,给人以刺激和压力,逼迫人去想点子,去折腾。而敬业,则给人以寄托和支撑,使人致力于业务专精,并引以为誉。敬业的人可以挣大钱,得大荣耀,也可以潦倒残生,困顿不济。赚钱,可以依靠在某一领域的兢兢业业,也可以通过投机取巧,善用灵气。敬业,是否存在或者普遍,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们所生活的环境、人心、民俗、市风,或简直了当地说,有多少投机取巧的可能性。
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经济体系内,在行业发展前景广阔,职业生涯稳定的情况下,敬业的现象将会更加普遍并受推崇。有本事的人受人尊敬,业务差的人难以有成。在社会经济转型和游戏规则急速变化时期,在行业不断变迁调整波动的时候,瞅机会、抖机灵、捞浮财的现象就可能会占据上风。这时的较量,主要集中在眼界、灵活性、应变能力和运气之上。聪明伶俐、活分机敏本身可能就是资本,而沉下心来,一门心思深钻研一行手艺的所谓敬业,就很可能会被认为不合时宜。
在人心浮燥、世风喧嚣的年月,即使有人想去敬业,也会感到身不由己,迫于赚钱养家糊口的压力,不断在各种可能迅速发财暴富的行业或准行业中寻觅,跳来蹦去。而敬业固守者反倒可能沦落的自视甚低,也容易遭到那些心眼儿活分之辈瞧不起。这样一来,无论哪个行业的人,包括许多行业挣了大钱的人,也都会觉着自己比别的行业挣得少,世界对不起自己。于是更加上火、烦躁、焦虑、着急。
痴迷、手艺与自律
敬业,确实是一种境界。在于人为,也在于天时地利。那好,给定天时地利,让我们从人为说开去。敬业至少有三大表现,在于痴迷、手艺与自律。
爱一行,干一行。敬业的前提是对一个职业的喜好、挚爱、甚至痴迷,并且在极端的情况下,不给报酬,倒贴钱财,也非常乐意。
在世界女子花样滑冰冠军关颖姗的运动生涯中,自5岁开始每天坚持训练,通常是穿着全套滑冰衫睡觉,以便第二天一大早就能立刻进入状态,迅速投入到训练中去。俄国著名小提琴家文格洛夫四岁开始拉琴,一天到晚除了拉着玩具鸭子游逛,就是练琴。别人看他小孩子每天太辛苦、可怜、单调,而他自己觉得幸福无比。
当一个人迷上一件事的时候,就容易献身投入,对某种活动或专业的喜好和痴迷也会逐渐形成习惯性的常规,表现在行动中,融化在意识里。敬业便成了一种自然状态,无须刻意显露。马勒弥留之际,其最后遗言是“再也听不到莫扎特了”。而以铨释马勒著称的指挥家霍润斯坦临终的遗憾是,“再也没机会听《大地之歌》了”。二者对音乐挚爱之深,可见一斑。可谓忠于职守,直到永远。
敬业者的痴迷、执着和投入,也可能表现在常规之外的某些独特事件中。罗伯特·德尼罗,在拍《愤怒的公牛》时,为了达到表演真实自然,找到角色的准确感觉,在拍完男主角(身材健壮的拳击运动员)前半部戏后,利用停机数月的时间,每天半夜猛吃鸡蛋面条,使体重狂增60磅,再演主角退役后的故事。拍完片子后,又迅速把体重练下去。
干一行,精一行。敬业的实际表现是从业者的手艺出众、技术精湛,乃至能操旷世绝活。俗话说,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。执大业者,经天纬地;雕虫小技,平中见奇。当年看过一个电视报道,说空军某伞兵师整体实力雄厚,单兵技艺精良,从师长到炊事员,人人会跳伞,各个能作战,不禁肃然其敬。据说,杜月笙早年在上海滩水果店当学徒的时候,就练得一手好刀法,削果皮一线到底,果肉不漏刀削痕迹。日后呼风唤雨如是者当年也并没有看不上此类所谓的小手艺。
汪增祺先生曾以《马谭张裘赵》为题忆北京京剧院五大头牌,其中一段回忆赵燕侠文革轶事:一次大家开会学习,房间拥挤,某人需要赵起身让道才能通过,赵头也不抬,唰得一下,侧身飞腿过顶,让那人过去。戏不让唱了,功夫不能丢了。
精哪行,吃哪行。敬业之所以能够持久下去,很重要的一个内因是敬业者的自律。也就是说,敬业者要认真卖力、充满虔诚地、全身心投入地干自己擅长干的事情,并且珍视自己的手艺,只练那些擅长干的活计。
顾客是衣食父母,每个行业的从业者都要靠顾客吃饭,要对他们保持尊重甚至敬畏。这就意味着商家要足斤足两、童叟无欺。唱戏的要亮出绝活,打球的要肯卖力气。每天都会有至少一个新的观众来现场观看某位名角儿演出,会有一个新的球迷慕名来看某位明星献技。每次演出和献技,就算是只为这么一个观众,一个球迷。有了这样的心态,名角儿、球星就会有卖劲儿出彩的动力。要对得起顾客,不辜负观众。否则,砸了牌子,吃饭都成问题。北大一位深受学生欢迎的同事曾对我说,如果哪堂课结束后学生们的掌声不热烈,他心里就犯嘀咕,过不去。把每次上课都当回事儿,这就是教师中敬业者的自律。
敬业者往往信念坚定,不随意摇摆,少为外界风浪所动,愿意为自己所钟情和信奉的事业献身,无怨无悔。有时,这意味着无人喝彩,坐冷板凳,甚至永远没有出头之日。如此,职业就成了一种事业、一种信仰、一种使命,是一个人生命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。于魁智戏校毕业后在人才济济的中国京剧院跑了三年龙套。其间,与他同期的一些同学纷纷跳槽,转行,出国,但他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,如今名满天下。
敬业者的自知
敬业者的自律还在于有自知之明,而不是自感无所不能,不是什么活都接,什么钱都挣。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女高音之一萨瑟兰在选择角色时,总是按照自己嗓音条件考虑。像《图兰朵》中那样的高难唱腔,她只在条件相对宽松的录音棚里尝试过,从来没有在舞台上演出。她的自律帮助她延长了自己的舞台生命。
又说到电影,德尼罗演、导电影,喜欢的本子,自己赔钱拍也认。不喜欢的本子,给大价钱也不拍。这恐怕就是敬业者的执着。有些前辈同行认为他应该演莎士比亚或其他正剧,而他喜欢演些有性格的市井人物、黑帮大亨、流氓恶棍,偶尔客串喜剧什么的。斯科西西曾请他在某部片子里出演耶稣,他想来想去,最后以无法体验生活为由拒绝了他的老搭挡。知道自己是吃哪一路的,从心所欲不逾矩。这也是一种自律。
敬业者如德尼罗,可大红大紫,荣耀至极。敬业者如李离、谭嗣同,则落得身首两离,令人钦敬惋惜。而更多的敬业者则是默默无闻地耕耘,波澜不惊地生活,忙忙碌碌,平淡无奇。
我有一位朋友在波士顿某学校教数学,曾经在芝加哥大学读过一年的金融系博士生课程,课堂上也见识过芝大商学院几位诺奖得主的大师风范。但是他发现自己并不真正喜欢金融。尽管有毕业后六位数工资的诱惑,而且凭他的聪明才智足以拿下那个学位,他最终还是又回到了自己的数学领域。不能说他不需要钱,因为他酷爱音乐,有钱可以多买些CD。也不能说他酷爱数学,或者非常出类拔萃,并且发誓要有作出某种成绩。在大家眼里,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教数学的人而已。我想,大概在数学领域里,他才真正感觉自己是自己。
说他不识时务,似乎是对一个敬业者的侮辱。说他非常敬业,好像理由又不够十分充足。说他无可奈何,但是他确实还有其他出路。可能有时见异思迁,想入非非,可能有时举棋不定,彷徨犹豫,也可能真是随遇而安,平心静气。我只是这样猜测。但事实是,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守在自己的专业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