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医院回家第一天起,孩子就被婆婆抱在她床上。我们给孩子买了张很漂亮的儿童床,本来这张床是放在我们房间,但婆婆让伟民搬到她的房间,理由是我身体虚弱,经不起孩子哭闹。伟民觉得是婆婆体贴我,我要拒绝就太不懂事了。可他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。
此后只有要喂奶的时候,婆婆才把孩子抱给我。而且不管是白天晚上还是半夜,她总是抱着孩子推门而入,从不敲门,几次都弄得我惊叫出来,终于忍不住责怪了她几句。她冷冷地盯着我阴阳怪气:“原来做你的孩子也这么可怜,连饿了都得挑你这当妈的心情好才有得吃。与其这样不如给孩子断奶,喝牛奶一样长大。”我们就这样大吵了一架,婆婆转身就给伟民打电话去了。他一进门,婆婆就添油加醋把事渲染一番,伟民安抚了婆婆半天才得以脱身。进了房间找我,我正在边收拾东西边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搬家。伟民苦劝不住,最后急得眼圈都红了。看到伟民如此难过我于心不忍,终于没有坚持。
这以后婆婆略有收敛。当着伟民她还是对我和颜悦色,但背着伟民,我俩已经形同陌路。伟民也一定知道我和婆婆之间的战争是无法调和的,他只要在家总是极力在我和婆婆之间没话找话,制造虚张声势的家庭欢乐;我和婆婆也很配合地笑,笑得苍白空洞。
D 三个月后我产假期满。临上班前一晚,想着以后孩子全靠婆婆照料,我还是主动找婆婆谈一谈。婆婆的脸上看不出喜怒,只说让我放心,她会把孩子带好。
上班后的日子,我总一大早起来把孩子喂饱,中午赶回来给孩子喂奶,好几次孩子不是睡着了就是不吃,晚上也是同样。我担心婆婆从中做了手脚。有天上午提前回来,果然发现婆婆正往水池里倒我泵好的奶,边倒边自言自语,意思是孩子不吃我的奶就不会跟我亲。我血往头上直涌,按住她的手大吵大叫,孩子在床上吓得哇哇大哭。
伟民回来婆婆很委屈地解释:想让孩子断了母奶是为了我的身体尽快恢复。伟民听了沉默良久,最后劝我:“妈虽然事先没跟你商量给孩子改吃牛奶,可她毕竟是为你着想啊,你不是一直怕哺乳影响体型吗?”我气得浑身哆嗦,无话可说了。
孩子慢慢长大,婆婆开始利用孩子跟我对着干,只要我说不行,婆婆都说行。小孩子最会察言观色,当然跟婆婆亲,慢慢地连抱也不肯让我抱。婆婆教孩子学说的第一句话是:奶奶,爸爸。第二句话是:坏妈妈。
这一次我没跟婆婆吵,而是打电话把伟民叫回来。我当着婆婆的面对他说:一个家只能有一个女主人,你选择吧。要么我们一起走,要么我带孩子走,你留下。
我带着孩子回了娘家。那些日子伟民像个救火队员似的在我和婆婆之间拼命扑火,筋疲力尽。看着自己爱的男人日渐憔悴心里也难受。可是,想到我的孩子在一个仇视自己母亲的人手里长大我就害怕。我对伟民说,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跟婆婆住在一起了,我不想我的孩子没会爱之前就先学会恨。伟民那晚抽了一地的烟头,第二天叹着气着手找房子。
直到2004年夏天,伟民的弟弟大学毕业在武汉工作,我们才终于搬了出来,请了一个保姆带孩子。伟民每隔两周就带着孩子去看婆婆,偶尔,伟民也会劝我一起去。我坐在婆婆面前,看她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抖动,没有了以往的神采。难道说婆婆和媳妇真是天生的敌人?想着初嫁时曾怀着一颗跟她情同母女的心,很想跟她把过去的一切都化解开。毕竟,她是我丈夫的妈,我儿子的奶奶。可我们都知道,我们之间的亲情早被长久的争吵仇视磨损到了负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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